逛罢园子，秀芷只将荃儿打发回启祥宫，自己且在兰若那里歇下来。
院子里积雪映亮天光，小潭池水亦是冰冻三尺，看着便已有道不出的寒凉。
秀芷轻阖鹿锦绒云氅，盘膝于内阁榻上暖暖地吃着罗香茶。院外甬道上响过一慢一快连着三响的打更声。
兰若正倚在浣纱帐下轻剪烛花，方闻更声，便搁下烛剪回身对秀芷道：“已是落更天了，咱们歇下吧。”
秀芷点头，可滞了片刻才道：“姐姐暂且不要熄烛火了，秀芷怕黑。”
兰若微怔，心中好生奇怪，却并无多问，只笑着挑了挑烛芯。
三更时分，烛火愈发微浅，几乎捉不见光亮。阁中只能依稀辨出一脉香烟，余下皆是遮天漫地的黑暗。
秀芷躺在云锦软枕上，辗转难眠。她失神地望着窗子，月光如水般漏进窗扇，洒在她如画侧影上。
兰若清浅地翻了个身，低声唤道：“秀芷，睡不着吗？”
秀芷‘嗯’了声，又缓声道：“秀芷有择席的毛病，睡不安稳。”
“这才三载功夫，怎就落下个这许些个富贵毛病。”兰若淡笑道。
秀芷不语，只浅浅侧过身去背对着兰若。
“我是闲嘴打趣说来的，你怎就不作声了？”
隔了片刻，秀芷才轻声道：“姐姐，你可对皇上有过真心？”
兰若不知秀芷为何会突然如此问她，一时难言，只侧过脸怔怔地看着暗影下秀芷纤弱的肩头，思忖良久：“妹妹，咱们皆为君下之臣，咱们的心哪里由得自个？”
“姐姐不必瞒秀芷，只管照实说便是。”秀芷淡淡道。
“我待皇上不曾有过真心。”兰若顿了顿，又道：“却一直皆为真心。”
浣纱帐子拂过床柱，那烛芯猛地向上一窜，又渐渐暗下去，直至连最后一点光亮亦颓然消散。
“那皇上待姐姐呢？”
“何谓真心？帝王无本心，皇上心思咱们怎能猜度？”兰若叹息。
“姐姐不怨皇上吗？”秀芷侧过身来看着兰若。她还在闺中时，早听姨娘说，但凡是怀了胎的女人，肤色必然极好。兰若肌肤本就如皓雪凝脂，影绰如处子，现下更添几分灼华。
“妹妹会怨皇上吗？”兰若反问。
“不会，可我与姐姐不同，秀芷待皇上从未真心过，秀芷所爱另有其人。”
兰若一听此言，忙将手臂从褥子下抽出来虚掩在秀芷口上，难安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姐姐，天色不早了，快睡吧。”秀芷翻了个身，指尖划过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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