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数人走出邪极宗下辖的二十二座城池，便到了九歌堂的地界。九歌堂与浮屠门向来是不分伯仲，此次还一同被公子昶看重，一举从无足轻重的中小门派变成了魔道十大门派之一！
这是机遇，亦是危险。魔道之中不服两派的大有人在，便是同为十大门派的其余几派，也不一定满意与他们同列。
但这两派的地位乃是魔道魁首的邪极宗所定，所有的不满便都被压在了湖面底下，暗潮汹涌。
因而，一进了九歌堂的地界巫山，素琼华便请示道：“门主，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东皇太一？”
殷离歌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咱们走时，顾九歌还在邪极宗，想必是一心要见一见公子昶的。而依公子昶的性情，必是不屑见他的。顾九歌向来百折不挠，又极舍得下脸面，短时间内，是不会放弃的。”
素琼华闻言，便道：“那咱们还是回去吧。”顾九歌人都不再，他们去见谁呀？
这时，巫山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间或还有女子尖叫着喊救命。
徐耀阳眉毛一挑，口上丝毫也不留德：“哟！这是一对野鸳鸯？”
殷离歌却蹙着眉，侧耳细听。
“这有什么好听的？”徐耀阳“嘿嘿”笑道，“门主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改明儿我给门主寻摸些声像俱全的玉简，保管门主在石少宗主面前丟不了丑！”
殷离歌蹙眉喝道：“一派胡言！那是连城！”
“连城？”徐耀阳一呆，“连城怎么会在这儿？”连城平日里可是最听门主的话了，除了不叫他吃人这一件事，从不违扭半句。门主临走罚他禁闭百年，他定然不会早出来一刻！
素琼华心头一动，面色大变：“难不成，是宗门内出事了？”
其余几人亦是神色一凛。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了。几人心中急切，一齐去看殷离歌，只待他一声令下，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宗门。
可殷离歌却是摇头否认了：“不会，章植并没有遇到危险。”
素琼华反问：“若是他也叛变了呢？”
“不会。”殷离歌只是摇头。
他这样说，定然是有万全的把握的。因而，几人也不再着急。徐耀阳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猥琐地笑道：“嘿嘿，连城那小屁孩儿也知道追女孩子了！话说，他行吗？”
殷离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话你可以亲自问他，他来了。”
说话间，一个灰衣女子跌跌撞撞地从山里扑了出来，摔倒在殷离歌几人脚前。她看见面前这几双靴子，简直喜出望外，挣扎着向几人爬来，口中喊道：“救我！救我！有妖要吃我！”
直到这时，几人才看清，这女子穿的不是灰衣，而是衣服被灰尘侵染了，变成了灰衣。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一片血污，还有数道不止一种兵刃划出的痕迹。
“啧！”徐耀阳见殷离歌与素琼华都不打算开口，便张口道，“你自己就是个妖，竟然还怕妖？”
这女子，是个妖族。
那女子只一味道：“他要吃我！他要吃我！”
徐耀阳已看出她原有天仙的修为，却又被人废去了，见她这样没有出息，鄙夷道：“真是没用！”好歹也曾为天仙呢，就这么不经吓？
——他已看了出来，连城跟本无意吃她。否则，她哪里还能跑这么远？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触到了这女子的哪根神经，她一下子便呆住了。
而这时，连城蹦蹦跳跳地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拍手笑道：“好玩！好玩！真好玩！喂，你怎么不跑了？”他不满地质问了一句，上前便在那那女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催促道，“你快跑哇，我还没玩儿够呢！”
那女子却木木呆呆的，任他踢打，再无半点儿声息。他还欲再踢，却猛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喝骂：“连城！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一声，连城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正看见了殷离歌面罩寒霜的脸。他“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梗着脖子道：“我没有偷跑出来！是章植叫我来找你的。”
直到这会儿，那女子才缓了过来，突然放声大哭：“啊——呜呜呜呜……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我救不了师父，甚至连给她报仇都做不到！我没用！我没用！呜呜呜呜……”
众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殷离歌瞪了连城一眼，道：“等会儿再问你！”然后，他示意素琼华去替那女子收拾一下。
素琼华点了点头，手中掐诀，广袖一挥，那女子身上的灰尘便一干二净，露出了白衣原本的颜色和苍白的肤色。可她脸上的伤深可见骨，且时日已久，却是术法一时半会儿不能见效的，只能用药或者靠自身的灵力滋养恢复。
那女子哭了一阵，突然爬上前，笔直地跪在殷离歌面前，声音铿锵：“请这位道友为我师父报仇！”
殷离歌玩味儿地一笑，问道：“哦？我又为什么要替你师父报仇呢？”
那女子道：“若道友答应了灵素的请求，灵素甘愿被这位道友吃掉！”她指着连城，神色决然。
连城喜道：“真的？”
殷离歌瞪了连城一眼，却是暗道：果然是你！
他对这个女子可谓印象深刻！他可忘不了，当年在伽蓝寺时，这女子是如何无视石璿的。
他仔细打量跪在地上的灵素，近百年不见，她的外表已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脸上虽疤痕纵横，却仍掩不住天成的丽色。再加上她本身姿容楚楚，此时却多了股坚强，虽粗服乱发，却让人错觉其仍有国色之姿！
一瞬间，殷离歌心头杀意骤生！
他曾听石璿无不自傲地说过，她只承认合欢宗的前宗主藤风比她自己美，想来是极在乎自己的容貌的，也定然不喜欢有人有她比肩。可是这个灵素，若放任她长成，怕是和石璿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杀意，灵素浑身一颤，冷汗岑岑地软倒在地，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唇上一片煞白！
见到她这副姿态，殷离歌厌恶地蹙了蹙眉，突然就没有了杀她的兴致：这样的菟丝花，又怎么配与阿璿比肩？本座真是太高看她了！
可是，放任她自由成长，她定然会越长越美，终究令他心头不愉。
突然，他心头一动，眉眼刹时舒展，温和地笑了起来，循循善诱道：“你为何一定要旁人帮你师父报仇？难道说，你就不想手刃仇敌吗？”
被他这么一问，灵素瞬间便忘记了害怕，眼神狠厉，撕声道：“想！我做梦都想！可是……可是……可是我已被人废去了一身经脉，变得与凡人无异，又如何报仇？”说到最后，她又是迷茫又是绝望，不觉已泪凝于睫。
殷离歌道：“我有一部功法，正是要先废去经脉才能练的。且炼成之后威力奇大，金仙以下可越级挑战。”
他每说一句，灵素的眼睛便更亮一分。可是，他只说了一半，便不说了。灵素急切地追问：“是什么功法？”
素琼华等人也十分好奇世上竟有这样的功法，皆期待地望着殷离歌。
殷离歌却是摇头道：“这世间万物，从无十全十美，这功法自然也有弊端。我劝姑娘还是不要问了。”
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才说不让人练，如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的灵素又哪里会听？她恳求道：“我不怕！什么弊端我都不怕！求道友赐下功法，灵素感激不尽！”
殷离歌心头暗暗满意，嘴上却道：“在下也不要姑娘的感激不尽。姑娘还是快想想，你还有什么可以来交换的吧！”
“我……我……”灵素已是身无长物，且容貌已毁，又哪里还有什么能够抵挡一部功法的价值呢？
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决然道：“愿为主人做牛做马，一生不相负！”
“很好！”殷离歌点了点头，将一块儿玉简递给她，“这便是那部功法，名叫《大欢喜菩萨经》。此功法本是我门中不传之密，你习了它，不单可快速增长修为，还能快速修复你身上的创伤。只是……”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你且看看，练与不练，你可自行抉择。”
他虽是这样说，可心头已断定了灵素定然会练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灵素尚还没有看功法，便已决定了一定要练！只因，她已走投无路，而这部《大欢喜菩萨经》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很清楚，若是她不练这部功法，自己将没有任何价值，谁都不会再帮她！
她轻轻将玉简贴合在额头上，集中所有精力去感受。没有了修为，自然也就调不动神识，她只能用这个最笨的方法。如果她不能看到玉简中的功法，她就真的没有机会为师父报仇了。
抱着这样的信念，灵素很快就看到了这部玄奥的功法。
与不善争斗的《人道合籍书》不同，这部功法积进攻与防守与一身，攻则一往无前；守则无坚可催！这正是她需要的功法！
灵素心头狂喜。可是，她很快就看到了功法最后的标注，也就是这部功法最大、也是唯一的弊端。
一瞬间，她目瞪口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