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决绝

作者: 北国雪 字数:3111

  说来,高舒夜的确是这世上最为了解石璿的人之一。见高舒夜伤势稳定并渐有好转之意,石璿的确是心生去意。

  ——她约莫已经猜到了敢打着她的旗号行事的人是谁,自然要去将此事解决了。虽说单看高舒夜虽受伤极重却还好好活着,就知那人跟本不想要他的命。可她也要以防万一,免得那一日高舒夜真的一不小心小命不保了。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她这念头一起,刚要开口向高舒夜告辞,“啪”的一声,房门便被踹开了。紧接着,便是一身红衣的柳曦狼狈不已的被人丟了进来,肉体与地面的碰撞听得人牙齿发酸。

  高舒夜猛然便坐起身来,担忧地喊了一声:“柳曦!”

  “咳、咳……呃!”柳曦咳了两声,艰难地抬起头来,面目因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她看见石璿,瞳孔一缩,便腾起了后悔和愤怒之色。可她刚一开口,便忍不住呕出一口淤血,胸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坚持用那种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的眼神凌迟着石璿,后悔自己不该将高舒夜的下落告知她。

  石璿见状,只微微蹙了蹙眉,便对着门口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既然来了,就都进来吧。遮遮掩掩的,又有什么意思?”

  外面那几个按照剧本本应该在柳曦被丢进来之后,便出言威胁高舒夜滚出北洲的人,跟本没想到会在高舒夜身边看见石璿。因他们奉命一直打的是石璿的旗号,此时见了正主,难免有些不知所措,踌躇着不敢近前。

  可如今石璿发话,几人无论心里如何想,都不得不显出身形,乖乖进来跪成一排:“拜见少宗主。”

  听见“少宗主”三个字,柳曦眸中露出“果然是你”的神色,激动的又是一阵咳嗽。

  石璿回身看了一眼高舒夜,见他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漫不经心地开口:“叫什么名字?”

  那五个人迟疑了一瞬,还是依次报出了名号:

  “属下甲四。”

  “属下甲七。”

  “属下甲十三。”

  “属下甲十六。”

  “属下甲二十。”

  “甲?”石璿是半点儿都不意外,直接问道,“师尊派你们来杀了高舒夜?”

  甲四道:“回少宗主的话,宗主命吾等将高舒夜驱逐出北洲之境,只说可不择手段,并未一定要他的性命。”

  “可知因何?”石璿一句话问出口,猛然瞥见高舒夜眸中的情意,便又道,“算了,本座知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见几人面露迟疑,并不动身,她又道:“本座即刻便去面见师尊,但本座的暗卫并不在身边,劳烦几位先来保护一下本座的安全。”

  不用在宗主与少宗主的命令之间左右为难,五个甲字号的暗卫皆暗暗松了口气,齐声道:“诺!”

  石璿对高舒夜道:“师兄且安心修养,此事已经解决了。”

  高舒夜十分不舍,但却并没有挽留的理由,只得点了点头,强笑一下便转过头去,“你去吧”这三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石璿又看了看柳曦,本有心留些丹药为她疗伤,心下却又莫名不乐,便只做未见,带着甲字号的五个人走了。

  待几人化光遁去,高舒夜才叹了一声,下床扶起柳曦,运气不多的灵力稍稍为她止了伤势,说道:“想必过不了多久,城中那些药店就不会再不肯卖丹药给你了,你自去买些丹药疗伤吧。”顿了顿,又道,“日后,还是莫要再与我有所牵扯了。我……不想她不高兴。”

  柳曦好不容易胸口顺畅了,又觉自己误会了石璿,心里愧疚,刚准备向高舒夜倾吐一番,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她当即便脸色一白,觉得胸口的上好像比先前更重了,疼得她几欲窒息。

  “舒夜,你……你说什么呢?”她强笑了一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若是以往,高舒夜只把她当个乐子来逗,自然会哄她几句好听的。可这百年来自己三番四次为她所救,心里自然感念她几分。

  即如此,自然为她考虑几分。他心中对她并无她想要的那种情义,还是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为好。若不然,她越陷越深,久之更难以收场。

  而且……

  他心头泛起一股甜意,若他方才没有感觉错,妙弋因他的缘故,对柳曦不喜。这是不是说明妙弋心里并不是没有他?

  他也实在不愿妙弋有一分的不顺意,自然要学着修身养性,不能再如以往一般。

  因而,他又将话说得更直白了些:“柳姑娘,我不想再因你的缘故惹得妙弋不喜,你还是回家去吧。”

  柳曦的脸上再无半点儿血色。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地看着高舒夜,问道:“你不是说她已有了心上人吗?你为何还要去纠缠她?她除了长得比我好,对你哪里有我一分?”

  高舒夜嗤笑了一声,淡淡道:“心上人?呵,不过一场情劫吧了。且她的好,你又如何能察知?算了,我与你说这些做甚?总之,我以后是不想再见你了,你还是回去吧。”

  “哇!”柳曦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惨笑道,“我为了你,在无遮城滞留数百年,这百年来为了照顾你更是受尽了以前从未受过的苦。可到头来,却只换得你一句‘再不想见我’了?高舒夜,你到底有没有心?”

  高舒夜神色一滞,恨着心肠道:“我有心,却也只有一颗。可是,它也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也没有法子。”

  柳曦闭目掩住眸中的痛楚,缓缓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从今往后,便是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言罢,又呕出一口污血,踉跄而去。

  室内只余高舒夜一人,默默而立。

  过来许久,高舒夜叹了一声,这才觉恢复不多的体力早已耗尽。他腿上一软,连忙扶住身旁的桌子,才避免了摔倒的尴尬。扶着桌子挪到椅子旁坐下,身体一旦得了依撑,一口还没喘匀,他便不由患得患失起来。

  ——也不知妙弋此去结果如何?听她先前与那几个追杀他的几个人所言,那几人是奉了她师尊的命令。可是,公子昶与他素无冤仇,又因何一定要让他离开北洲?

  他思来想去,终是被他理出了头绪。只怕,这一切还要归在自己不曾掩藏好的,对妙弋的情绪之上。

  就像自己是被弘明师伯看重,欲为妙弋的寄情之人一般,只怕那殷离歌亦是被公子昶看中之人。而他与妙弋乃是自小的情谊,公子昶自然怕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令妙弋不能顺利度过情劫,这才逼他离开北洲,离开妙弋的视线。

  想到“情劫”一事,他又有些踌躇:或许,我真该离开北洲?

  只是,他才刚刚发现妙弋对他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在乎,又怎么舍得就走?

  可也正是这份儿在乎,他的理智又告诉他更应该退走。否则,一旦妙弋对他也生了情绪,不能对“情劫”专一,就会很难度过。

  到底走,还是不走呢?这是个问题。

  只是……

  他感受了一下空荡荡全无半丝灵气的丹田,不由苦笑了一声,暗暗自嘲:无论走还是不走,以他现在的状态,这个问题都不是他能考虑的。

  这时,一阵细微的灵气波动,门口出现了两个青年男子。高舒夜强打起精神,警惕道:“两位到此,有何贵干?”他心里一阵发苦:这俩人若是来要他命的,他今日,可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两个青年明显是一个为主一个为辅。为主的那个瘦瘦高高,生得倒是挺俊,只那麻杆似的身材为他减分不少,怕是不大招女子喜爱;为辅的那个笑吟吟的一团和气,但抿得整齐的发和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衣服却显示出了这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两人缓缓走进屋来,那为主的青年问道:“阁下可是姓高,讳舒夜?”

  高舒夜道:“正是。”他暗暗扣了个只需少许灵力便可激发的噬天吞魔雷,打算情况不对便丟出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却见那青年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拱手道:“在下萧崇,是奉了少宗主之命,送个人来照顾高道友。”

  “少宗主?”高舒夜一时没反应过来,略一思索,才道,“可是石璿?”

  萧崇暗道“原来少宗主真的叫石璿”,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应对自如:“少宗主正是毁璿。”说着一挥手,那个一脸笑意的青年便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属下余晖,奉少宗主之命,照顾高公子直到伤愈。”

  高舒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忍不住又问道:“那如今妙……阿璿在何处?”

  头一次这样称呼石璿,他还颇有些不习惯。但他在无遮城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呆的,自然知晓魔道不比正道,高层的弟子长老们一般都不会轻易透漏自己的名讳的。方才他脱口而出“石璿”二字,便隐隐有些后悔。但见萧崇毫无异色,也不知他到底是妙弋的心腹早已知晓其名讳,还是城府深沉了?

  却不知萧崇心头是抓耳挠腮:妙?妙什么呀?你倒是说完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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