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目光倏然变得森冷，剜向站在一旁脸色的杜菱芝，“菱芝，素日我是如何对你说的？为何连最起码的礼数都不懂了？这次不仅差一点害了你二姐，还拖累你大姐浑身冰冷，衣服都石头了！你即刻去祠堂里反省五日，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站起来！”
杜菀若面色上透露出一丝不忍，含笑望着大夫人，“母亲，菱芝也只是一不小心罢了。这样惩罚她未免太重了一些，只怕二妹的心里会过意不去呢。”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地睨着杜纯，好看的梨涡微微陷下去，漂亮得不染尘世，“二妹，对不对？”
杜纯淡然含笑，温婉地说道：“大姐说的对，事情都怪我。若不是今日我回到府中，五妹想必也不会嫌弃我，大姐的衣服更不会全都湿透了。五妹，你千万别生气，我不是有心的。”
说到这里，她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跟杜菱芝握手言和似的，伸出手去拉杜菱芝。
杜菱芝此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哪里还会愿意被杜纯碰触？直接愤怒地拍开了她的手！
杜纯低呼一声，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迟疑地望着杜丞相。
杜菀若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怒其不争的神色，若是刚刚菱芝不曾反抗，那母亲一定会从轻发落，完全按照她的意思直接放过菱芝，这下可好，她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察觉到嫡长姐的目光，杜菱芝才幡然醒悟，自己刚才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终于知道错了。
可杜天崇已经冷哼一声，沉声怒道：“不懂礼数的混帐！你瞧瞧自己现在成何体统！五日？依我说，在祠堂里关上五十天才好，并且把《女诫》抄得自己心内融会贯通才可以，至少二百遍！”
说到这里，他愤怒地再次瞪了杜菱芝一眼，拂袖离去。
大夫人错愕地看着头也不回的杜丞相，急忙追着向他走去，“老爷，您消消气，老爷……”
见他们都已经离去，杜菱芝气得跺了跺脚，涨着一张大红脸气急败坏地指向杜纯：“你好生卑鄙，我从前景没看出来！”
卑鄙？杜纯心中冷嗤，若不是你故意在先，我又怎么会将计就计？
杜芊芊连忙拉着杜菱芝，低声斥道：“菱芝，不要再闹了，还不嫌脸面丢进了？”
杜纯淡然浅笑，深邃的双眸里绽放着夺人的光彩，令杜菱芝更是怒不可遏，只想把她的两个眼珠子挖下来！
但是，她的目光立即变得一片清澈，再无任何情愫的踪迹。
“菱芝，闹够了没有？！”杜菀若缓缓走上前，蹙眉嗔道，目光里满含警告。
杜菱芝心中委屈又不服气，她气恼地瞪着杜纯，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杜菀若欣慰地看着她，温声对诸位妹妹说道：“我们几个姐妹日后要好好亲厚，切莫不可产生什么纷争，没得失了姐妹之间的情分。”
“大姐说得是。”杜纯淡然颔首，十分虔诚地望着她。
见状，杜菀若本该满意才是，却不晓得为何，心中陡然像是遮了一层雾蒙蒙的轻纱。
***
瞬间袭来的暴雨和阴沉的天色将杜纯全部覆盖住，她望着自己被斩断的双腿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承受着日益加重的惨痛折磨。
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早已浑身都是汗，衣服和被子都湿了大半。惊恐地望了一下四周围，杜纯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顷刻间，紫月已快步走来，撩起轻薄的纱帐，小声地问道，“二小姐，您怎么样了？”
杜纯并没有回答，而是快速回过神来，望了望自己睡着的紫檀木床榻，还有这尚且年少的身量，又看向紫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只不过是噩梦一场，而她还好端端地活在十三岁。
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并不能看清太多东西，杜纯的眼眸有些呆滞，脸颊上，额头上，到处都是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已经被浸湿了。
“您又做噩梦了？”紫月担忧地问道，“要不，奴婢为您沏杯茶水？”
“不用。”杜纯缓缓地摇头，若有所失地说道。
白鸾温声从外室走过来，温声问道，“二小姐，您身子不适吗？”
杜纯意味深长地向紫月递了个眼色，紫月会意，笑着说道：“不适，二小姐只是把头蒙住了，有些热，身子刚刚出了些汗。”
见紫月这样聪明，杜纯心里深感欣慰。前生明城杜家也将紫月和兰茹给了她，但是她却被大夫人挑唆的认为她们待自己这个主子不好，便过早的为她们寻了亲事打发走了。
可如今自己想要只手遮天很难，首先就得让自己羽翼渐丰。就连身边的丫鬟也得细心观察一番，再作其他打算。“
白鸾是老太太身边的尔等丫鬟，如今来了杜纯的院子里，理所当然成为了一等丫鬟，可近身侍奉主子。听紫月这样一说，她淡然一笑，出去端了一盆温热水过来，“奴婢帮二小姐把身子擦拭一下把，免得着了凉。”
“嗯。”杜纯颔首，白鸾便快速取过一块柔软的毛巾放在盆里涮洗了一下，走上前与紫月一起为杜纯擦拭身子，并且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
杜纯的身子渐渐舒爽，刚才浮躁的心也缓缓归于平静。她抬眸望向她们，温声说道：“有劳你们了，我身边不需要嘶吼了，都去外间休息。若有事的话，我会叫你们的。”
二人为杜纯掖好被角，将纱帐重新放下，褔身过后，转身退去。
杜纯无声轻叹，自己这个做噩梦的习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消失了。双拳紧紧地攥着，指甲几欲嵌进肉里，却难以比得上她方才在梦中那般痛心疾首。
缓缓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继续睡去。
倘若再在梦中见到那些可恶的人，她倒要好好问上一问，如今的他们是否早已成了一堆白骨？还是已经被正义之士挫骨扬灰？
如此想着的时候，杜纯的睡衣渐渐重新袭来，呼吸慢慢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