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并不激烈，神色也是一片淡然。她更没把之前数次几欲被打死冻死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每一个字里都蕴含着那种无奈、悲苦、内心痛楚的味道，老太太和站在身后的白妈妈已经愣住了，眼里闪着疼惜的神色。
老太太回过神来，拉着她的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才恍然瞧见看似细腻嫩滑的手心里是些茧子和细密的疤痕，但并不清晰，所以老太太以前没留意过。
白妈妈轻叹一声，试问这府里的那几个小姐，谁不是被一众丫鬟侍奉着，又被父母或者生母疼爱着？但二小姐居然保守寒苦与饥饿，还被责打成那样子！不管怎么说，二小姐终究是大老爷的亲生骨肉啊，却受到卑鄙无知夫人的刻薄与践踏！
老太太疼惜地望着她，心里狠狠地痛了。她难以想象，当时年仅八岁的小丫头究竟是怎样一日挨过一日的挺过来，又是怎样慢慢成长到如今这个样子的。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纯丫头，你忒委屈了。祖母从前并不知晓那些人居然敢如此虐待你……”
杜纯不以为然地微笑，波澜不惊的双眸里满是希冀，“祖母不必介怀，纯儿并不觉得有多委屈和凄苦。让纯儿心底最煎熬的是过年过节时，我眼看着杜伯父领着儿女们到外面游玩，我就特别希望能够幸福地拉着父亲的衣袖，能够跟他去街市上逛逛，哪怕什么都不买，只要转转就足够了。但那些人们却嘲笑我说，我是一个父母不疼亲戚不爱的贱种。”
说着的时候，杜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清楚得很，有些事不是自己用眼泪就能换来的，从几岁开始她就体会得太透彻了。
老太太紧紧地攥着杜纯的手，郑重地说道：“纯丫头，如今你回了丞相府，再也没人敢随意践踏你！”她的眼眸里一片真诚和疼惜，一瞬也不眨地望着杜纯。
杜纯微微颔首，也下意识地回握老太太的手。
没错，如今她回到丞相府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轻贱自己！既然前世做了那么多年善人却遭到了最惨痛的杀戮，那么她这一世就做一个最毒手毒心的人！
莫名地，杜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名字了。
何谓“纯”？她的心思早已不单纯，但是她的仇恨和护己的决定永远是纯粹的！
老太太微微扬起唇角，由衷地笑着说道：“纯丫头，我这老婆子平时也很无趣，你有空便多来这里陪祖母说说话吧。”
“是，祖母，纯儿知道了。”杜纯温声说道。她心中不禁有些欣喜，老太太说的这一番话，无疑就是自己将来的日子里最好的屏障！
回到染冬院以后，兰茹便快速走上前搀扶着杜纯的手臂。
杜纯挑眉瞧向院子东边，朱绣正在搭晒被子，以免返潮。垂下眼帘，并没有停歇下来，直接回到了闺房内。
紫月和白鸾的手中都捧着各式各样的布匹，看起来就很漂亮，若是做成衣裳，一定会更好看的。
杜纯吩咐她们把布匹放下以后，便打发白鸾去做事了，只剩下紫月在内室里。见门已经关闭，她指着桌上那漂亮的布匹，淡淡地说道：“把这些都撕扯了。”
紫月错愕地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作甚？快些都扯了！”杜纯挑眉望着她，沉声催促道。
紫月连忙点头，快步上前，展开布匹，从发髻上拔出一枚簪子，直接向中间划去，随后撕扯开来。
眨眼间，异常漂亮的各式布匹就全被毁了，呲啦呲啦的响声轻轻响起，杜纯却意味深长地笑了。
撕完以后，紫月担忧地看了杜纯一眼，惶恐地说道：“二小姐，这布匹可都是大少爷托人带回来的，眼下就要到年关了，定要做好衣服穿起来的，若是……”
“没有什么‘若是’，”杜纯淡漠地说完，又吩咐她快些找个成色稍微好些的木箱，然后把毁了的碎布全部放到里面锁住。
紫月微微褔身，恭敬地说道：“是，奴婢遵命。”但她心里却十分好奇，布料已经回了，为何要锁起来？有何用途？
不一会儿，朱绣便说是要去库房里领清扫用具，便直接偷偷地去了大夫人的宜兰院。
见到大夫人的时候，朱绣心里有些惶恐，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主要是因为之前大夫人吩咐自己的事情没做好。
大夫人却并没嗔怪她，只是含笑说道：“朱绣，我之前便跟你说过，一定要小心侍奉二小姐。”
朱绣浑身一松，幸亏大夫人没为之前的事情恼火。
朱妈妈走到朱绣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温声提醒，“主子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朱绣的身心再度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颔首。
“那就好，大夫人能包容你一回，可不会有第二回的！”朱妈妈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
说着的时候，朱绣就感觉到朱妈妈的手已经探钻了自己的袖子内，有些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肌肤，顿时惊得她后退一步。可朱妈妈却倏然用力，狠狠地捏住她胳膊上的肉，用力地一拧。紧接着，又是向旁边的肌肤掐住一拧，随后再使劲向外拽。
“啊——”朱绣痛得一阵痉挛，汗毛全都竖起，点头如蒜捣地回答：“明白！奴婢明白了！奴婢绝对会守好二小姐的！”
大夫人垂眸淡淡地饮着茶，和颜悦色地扬起唇角，“不错，这茶很香。”
见朱绣走出门口后，朱妈妈立即扭过头来陪笑着说道：“夫人说得是，若是府里少了某一位装腔作势的小姐，茶水会更香的。”
“行了，你说的话我也明白。”大夫人脸上一冷，挑眉看过去，“这话以后不要再说出来了，免得被人误会了。”
“是，奴婢知道了。”朱妈妈含笑说道，后背却生了一层冷汗，主子的心事她永远猜不透，但绝对会把主子交代的事情给办好的。
“下去吧，我有事便会吩咐你的。”大夫人乏了，站起身来走向床榻。
“奴婢告退。”朱妈妈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