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歌一回学校就立刻被辅导员叫去谈话，谈话的内容则是和她的室友姚静文有关。
显然，学校并不想知道这个女孩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对于他们来说将这件事压下来才是正事，二十多年了还秉承着一贯的作风。
“还有两个同学都出国交流了，现在原宿舍中留在学校的只有你，顾朝歌同学，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到处传扬，毕竟对学院对死者这样都不好。”辅导员坐在椅子上对她说，“你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了。”顾朝歌很快应承下来，可她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装作只是少了个同居人，一切都正常。
“这个，校方领导也清楚对你们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女生宿舍马上要集体搬迁了，我们尽量给你们安排个条件好的宿舍。”辅导员又说，“到时要不要再加个人住进来你们自己决定。”
“搬宿舍？为什么要搬？”通知还没有发下来，顾朝歌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感到很疑惑。
“你们现在住的那栋楼比较老，校方也是为你们考虑，搬到新装修的楼里去条件要好很多。”导员似乎不想多谈具体原因，“行了，快回去收拾起来吧。”
“朝歌，你知道咱们马上要搬宿舍的事吗？”选修课上班上一个女同学问到。
“嗯，知道。”
“欸难得啊，什么时候你的消息这么灵通了，我还以为我掌握了第一手消息呢。”
提到这个顾朝歌并不想透露她被辅导员找去谈话的事情，便只是一笑带过。
“那你搬寝室岂不是只有一个人。”旁边的女同学插嘴问到。
这话说的实在不合时宜，人人都知道跳楼自杀的是她室友，偏生还要专门提出来提醒她，那同学也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立刻讪笑着转移话题。
“对了，你们记得上次和我们班男生一起打篮球的帅哥吗？”她难掩兴奋，“我经过多方打听，要到了一个联系方式哦，你们要不要。”
顾朝歌想着梁湾湾的事心情沉重，并没有加入到她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当中，没注意到她们何时拿过自己的手机，用她的手机搜索那个联系方式。
“天呐！你和他已经是好友了！”拿着她手机的女孩拔高音调。
她的话把顾朝歌的注意力拉回来，低头一看发现她们原来说的是云起，手机界面停留在他们上一次以晚安作为结尾的对话。
“朝歌你怎么能藏私呢，不声不响和人家都到了说晚安这一步了。”周围八卦的女生有的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讨论，还有的遗憾被其他人先下手为强了。
饶是选修课，她们的动静也大的过分了。这门医疗卫生与急救的老师一向佛系，在讲台上自顾自地讲课，即便底下学生头都跟小鸡啄米一般了，他也视若无睹，堪称学生中好评度最高的老师之一了。
不过这位老教授今天也受不了她们的叽叽喳喳，忍不住干咳了几声，让大家不要讲话。
“医疗卫生与急救在生活中是非常实用的，同学们有没有好好听？”
底下稀稀拉拉有人回答认真听，这种回应似乎不能让老教授满意：“那我提个问题，看看你们是不是认真听课了。”
一时间兵荒马乱人人自危，都开始交头接耳，询问老师会提什么问题。
“那个最后一排趴着睡觉的同学，对，就是你，起来回答一下吧。”
这话一出几乎全班同学都放心了，纷纷扭头看是哪个幸运的同学被挑中，拯救了所有人。
“呃，我不知道。”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顾朝歌一回头，站在那儿的赫然是一脸睡意的云起。
“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你就不知道，看来这位同学还会未卜先知啊。”
周围人见自己逃脱了被点名的危机，都看热闹笑出声来。
“好了，其他同学也不要笑，你们都想想自己知不知道。”教授说出他的问题，“你说一下心脏骤停几分钟以内急救，复苏几率在90%以上。”
云起没有急着回答，他反而把眼神飘向了顾朝歌。
“他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有女生在小声议论。
顾朝歌朝着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听课爱莫能助，她倒是很想看看云起要怎么办。
看到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云起也不生气反而低头笑了笑，周围人都以为他又要说不知道的时候，他开口了：“时间就是生命，当然是越早施救越好，如果赶在一分钟以内，获救的几率就能在90%以上。”
听到他的回答，教授很惊讶，这个知识是他上节课讲的，他很清楚这些学生一门心思只学主课，对于选修课都不在意，在场这么多学生能说出来恐怕没几个。
“如果超过十分钟呢。”他觉得这个学生很有意思，便又追问。
“一个人心脏停了十分钟以上，那么，除非是奇迹，否则神仙也难救了。”
“非常好，看来这位同学听课很认真。”教授原本只想给这群孩子一个小小警告，没想到挑了个听课的学生，“你的学号是多少，上课回答问题表现好的同学，期末都能加分。”
不少人投去艳羡的目光，也有一部分人则是竖起耳朵听他是哪个班的，但加分对于云起来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刚才那个问题他答得出，这个他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呃，老师，我其实吧，没有选您的课，是慕名而来旁听的。”
整个后半节课顾朝歌都被淹没在周围女生对云起的讨论声中，要么是探听他是否也是外国语学院的，要么就是猜测他干嘛要来听这节课，总之问到顾朝歌头上她都统一回答“不熟，不知道，没听过。”
不过云起接下来的行为则是完全和“不熟”两个字背道而驰。
下课铃一响他就从位子上离开，周围的目光或明或暗隐隐都聚焦在他身上，跟随着他跨过半个教室从最后一排径直来到顾朝歌坐的那排。
他俯下身子，今天鼻梁上并没有架着那幅厚厚的黑色眼镜框，浓密的睫毛下笼罩的那双眸子不大，却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明澈。
“你们这节课真没意思，快收拾书包一起去吃饭吧。”
云起直瞧着顾朝歌，亮晶晶的瞳仁像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眼神里没有一点儿询问的意味，似乎她本就该和他一起去吃饭，叫人无法拒绝。
这下我跟她们可真解释不清了，顾朝歌心里一面这般想，一面却又有种隐秘的雀跃。
“回来这么些天还没问你，你最近没遇见什么怪事了吧。”坐在食堂云起问道。
“没有，我们马上要搬宿舍了，大概也是因为之前跳楼的事，”顾朝歌说，“搬了宿舍应该就更不会有问题了。”
“嗯，离得远些的确更安全，”云起放下筷子又问，“你搬宿舍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可别来了，院里会统一安排各班男同学来帮忙的。”顾朝歌谢绝了他的好意，“对了，我能问问你准备在我们学校调查到什么时候吗？”
“这个嘛，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顺利，可能明天就走，事情不顺利，那你八成一学期都会看见我。”
见顾朝歌没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云起又说：“你希望我事情办的顺利还是不顺利？”
顾朝歌感觉心头痒痒的，这话问的过于暧昧，偏偏配上云起开玩笑时一贯拖长的懒洋洋的语气，好像又只是个普通玩笑，于是她选择非常稳妥地回答：“那我就祝你一切顺利，早日结案。”
上次在火车上那个关于他谈过几次恋爱的问题，云起羞于回答，绝不是因为他脸皮薄，而是作为一个22岁的优质男青年，承认自己母胎单身至今实在是一种耻辱，就好像是因为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才造成这一后果似的。
云起想不出身边那些女性把谁安置在爱人的位置上才合适，似乎都显得格格不入，他绝对不讨厌来自他人的关注，只是钦佩景仰又或者是爱慕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假如真让他陪一个女孩子逛街吃饭看电影，那恐怕每一个画面都是生拉硬拽。
直到他脑袋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这个人是顾朝歌，他也许会愿意挪出画符练功的时间，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像现在这样只是坐着什么也不干甚至也可以。
他突然闯入顾朝歌的生活，顾朝歌何尝不也是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呢，她是一个兴致勃勃的外来客，又仿佛是一根从身体里抽出来的肋骨，独特而又契合，云起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喜欢她了。
等路边的梧桐叶都变成金黄，等月亮从圆变缺，等这个秋天结束，他还想看到她。
其他寝室都四个人热热闹闹地收拾东西准备搬迁，唯独顾朝歌这间，没有一点儿声音，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整理行李，顺带还要帮两个出国交流的室友收拾，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一样样东西都被整齐地码在箱子里，这时收纳盒里的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是上次全息照相实验带回来的玻璃片。
上次的实验她没有做成功，棕黑色的玻璃片听听躺在盒底，表面已经有些斑驳，是药水留下的痕迹。
她举起玻璃片对着灯光看了看，依旧什么都没有，但只要对着这块玻璃片就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好像里面禁锢着一个人，在透过玻璃看她一样。
这东西有些邪门，反正实验也要重新去做，留着也无用，顾朝歌索性将它留在了这间寝室，没有带走。
当她搬完所有行李，关门上锁离开这间房后，桌子上的玻璃片上隐约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露出半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