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看，夜已经深了，范桓还没有回来。她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揪得起了皱痕。
院子里的门“咿呀”一声，范桓终于回来了。
江蓠除了自己的房间，迎了上去。
“范叔，你回来了？”江蓠迫不及待地又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范桓点点头又摇摇头：“进去说。”
江蓠跟在范桓的后面，进了屋里。从范桓那脸色来看，着实看不出什么，但是绝对有事。
范桓喝了一口水，他缓缓道：“确实是出了一些变故，但说不上是坏事，可能对咱们来说祸变福事了。”“范叔，您到底做了些什么？”江蓠并不能听懂范桓说的话，什么叫祸事变好事了。
“重阳夜宴那日，我教唆娄相的儿子娄清扬对墨云娴下手。”范桓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江蓠没有想到范桓居然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
“娄清扬对墨云娴垂涎已久，这次重阳夜宴就是机会。若是墨云娴真的失了贞洁，同东泽萧皇陛下的婚事自然就要告吹，若是顶着联姻的名头，我们想必是怎么也动摇不了她分毫的。”范桓道。
“那范叔怎么又说计划有变呢？”江蓠问道。
“倒也不是计划有变，是突然发生了一些事，娄清扬死了。”范桓的脸上毫无异色，仿佛死掉的那个人自己全然不认识。
“什么！娄清扬死了？”江蓠吃了一惊，难道是墨云娴杀了人？
范桓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说道：“不管人是不是墨云娴杀的，但是，不管人是不是墨云娴杀的，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江蓠不明白道：“这又怎么说？”
范桓道：“娄相已经认定娄清扬的死是同那个被马车拉走带去见娄清扬的女人有关系，既然是这样，等娄相查到那女人就是墨云娴。你觉得他那自己唯一的儿子为着一个女人惨死，他会放过墨云娴么？”
“那娄相能查出来，那个女人是墨云娴？”江蓠有些担忧。
范桓安慰她道：“放心吧，涉及到杀他亲生儿子的凶手，他不会不上心的。”
“可是......墨云娴毕竟是公主啊，娄至就算身为宰相，又能拿墨云娴怎么样呢？”江蓠对此计仍然是心中存疑。
“你太小看娄至了。整个朝堂上那些稍微有头脸的谁人不拜在他的门下，这些年，皇上醉心于炼丹观星，想要追求长生不死。朝中早已经换了一片天了，娄至想要墨云娴，不过也只是需要稍微费一番功夫罢了。不然，你以为，娄清扬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去绑架公主，还不是娄至已经权力滔天，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呢？只是缺一个时机罢了。”范桓分析道。
江蓠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范叔，您是说？”
范桓点点头：“是啊，会不会改天换地，还未可知呢。”
江蓠只觉得一阵心惊。
范桓却笑道：“不必担忧，局势越是混乱对我们越是有利。”
江蓠却仍是不解：“可，要是上面的那位换了人，子卿不是更加危险吗？”
范桓诡秘地一笑：“上面的人换了，太子他出兵政变才更加师出有名，是天命所归。”江蓠总算明白了范桓的打算，原来他竟然想让子卿出兵政变逼宫。是了这样一来他就是建立朝政的有功之臣，便是官拜宰相，日后封王说不定都指日可待。重阳夜宴已经过去了两日，墨云娴的脑子似乎还是不怎么清醒，那晚的事情她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凌霄只是说，那晚她醒过来之后，她们两个人都已经到了宫门口。似乎是两个人坐着的马车的车夫将她们的车赶错了地方。
墨云娴的脑子里昏昏涨涨，那晚分明是发生了什么的，然而她却想不起来。唯一能回忆起的就是烛光下红红的一团，那是什么呢？
她实在是难记起了。
混乱。
“公主，想不起来就不要再去想了。”凌霄看见墨云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便又是知道她又在回忆那晚所发生的事情。
“凌霄，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墨云娴说道。
凌霄倒了一杯茶，递给墨云娴，又接着说道：“便是发生了什么，公主你人好好的在这儿便好了，若是像那晚娄相的公子一样，那才真是要悔死。”
墨云娴奇怪道：“娄清扬？他怎么了？”
凌霄回答道：“听小印子说，娄相的儿子没了，是在燕河渡口那里发现的尸体，据说很是可怕，都不是全尸......”凌霄说完才意识到这些话不该在墨云娴面前说起，赶紧捂住嘴道：“公主，奴婢失言了。”
凌霄这阵子越发觉得自己在墨云娴面前容易言行无状。不过也难怪，公主对她可谓是太好了，才纵容得自己不知道收敛了。
“娄清扬死了？”墨云娴才不在意这些，更让她注意到的是娄清扬居然死了。
明明重阳夜宴那晚，娄清扬还意图想要调戏自己，居然才不过两天就死了，还是死于非命。不对劲，很不对劲。
墨云娴心里关于重阳夜宴那晚的疑问越来越大，像是纠着她又像是纠着方才那个娄清扬死于非命的消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墨云娴的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重阳夜宴那晚她和凌霄的走失，同娄清扬的死应该有些道不明的关系。
究竟是什么？
“是啊，公主。说不定就是死在重阳夜宴那日呢，明明阳气最重的日子，却死的这样惨。”凌霄有点叹息，虽然她对那位娄相的公子并没有什么好感，却也是叹息他死的这样凄凉。
“他是被人杀了的？”墨云娴问道。
“据说被割去了双臂，双眼也被挖了。”凌霄说着都有些不忍，实在是太过凄惨了。“他竟然死的这样惨。”墨云娴道。
凌霄说道：“是啊，可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对宰相大人的独子下这样的毒手呢？真是难以想象。”
墨云娴也觉得颇为奇怪，娄清扬这个人嚣张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京中不少人都被他得罪了个遍，谁又会突然这样行凶？
墨云娴又想起什么忽然道：“凌霄，你刚刚说什么？娄清扬的尸体被人扔在了燕河的渡口？”
凌霄点点头：“是啊，刑部派人打捞了许久，说是捞上来尸体都泡得肿了。”
“是么？”墨云娴心里总是不安，到底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和萧逸的对话让她更加觉得重阳夜宴那晚并不简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
流云的消息来的不算慢，他得了娄立给他的消息，从万岁山下的园子开始查，果然很快就查出来了那晚是哪一位小姐没有马车。
次日清晨，娄至才刚醒过来，便听见窗外鹦鹉叫了三声，他掀开被子穿了外袍走出门去。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见到娄立都鞠躬行礼，只是谁的脸上都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笑意，尽是悲伤。
天方才亮，娄至这两日都是三四更天才入睡，劳心劳力，他自己都觉得身子已经不复从前。自己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夫人又是扛不起事情的，若是自己再倒下，那娄家可真就完了。
书房里，还不算太亮，烛火已经熄灭了。他也顾不上坐下，只是问流云：“查到了吗？”
这个问题娄至问得是咬牙切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个找死的恶人是谁！
流云点点头道：“是的，大人。我已经查到了，重阳夜宴那晚少爷带走的人是永乐公主——墨云娴。”
娄至在心里有想到过许多人的面孔，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从流云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名字是永乐公主。居然是永乐公主，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感叹自己儿子的胆大，但也只是一瞬，他就完全被仇恨所包围了。永乐公主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去东泽和亲，天璃帝为了换取两年和平的物品。
“永乐公主？”娄至重复了一遍带着疑问的语调。
“是，大人。”流云一一细细地说道，“那日，永乐公主去时和昭和公主同乘一辆马车。可回时，昭和公主却撇下永乐公主先行回宫。东泽的萧皇命人寻了马车，便是万岁山下边园子里咱们的马车。那个车夫，便是昨日来府上说明情由的刘柄。”
“永乐公主那日确实是被劫走了吗？”娄至还想再确定一遍。他虽然愤恨，但脑子还算理智。
“是的，大人。那天随行的卫兵都能作证，永乐公主确实不见了一个多时辰。”流云道。
“好啊好啊，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我没想到当年叱咤疆土的天璃帝的女儿也这般厉害。”娄至冷笑道。
“大人，这永乐公主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吧？”流云道。
“她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是咱们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公主，亦或是她有帮手？”娄至缓缓道，他也无法相信永乐公主仅仅凭借一人之力可以杀人。可是她若是有帮手的话，那帮手是谁？娄至突然想起来了贪狼星初现之后的那个夜晚，国师羌涅曾说凤魂之主定然就在冰泉宫、永乐宫、役宫这三宫之内。
当时永乐公主墨云娴不是正病入膏肓，而贪狼星初现的那个夜晚之后，永乐公主就大病痊愈了。好的没有丝毫的征兆。
难道......
不，不会。凤魂之主不是已经确定了就是那个被废的惠妃——江玥吗？
可是清扬的死又怎么解释呢？
“大人，当晚东泽的萧皇在发现永乐公主不见之后，立即就去寻找，也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流云补充道。
“萧逸？”娄至的心头涌起疑惑。
“是，大人。”流云说道。
“难道是他？”娄至心中又燃起对萧逸的怀疑，可萧逸那个人，会为了一个政治联姻而痛下杀手嘛。
不管怎么说，那晚清扬带走的人绝对就是墨云娴，那事情皆因她而起，她必然得付出一些代价了。
清扬的命就由她来偿还吧。
墨云娴。
你害死我的儿子，且看你的下场是如何。我娄至我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娄至的手一拍桌子，那烛台上的火苗都震了三震。